一个醉汉想要复活列宁


伊凡想要复活列宁。

不得不承认的是,伊凡大概醉的很严重。从小开始,伊凡对酒精就没什么抵抗力。在今晚公司的庆功会上,伊凡似乎又喝的太多了点,导致他走路回家的时候都歪歪扭扭的。他就这样曲里拐弯地走到了红场附近。今天是工作日,红场仍对外开放。路灯明亮的光配着伊凡的哈气使他眼前的克林姆林宫看起来有些梦幻。或许这景象对伊凡实在稀奇,又或许伊凡的酒精使他脑子不太清醒,他喘着粗气,眯着眼睛站在原地盯着看了很久,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列宁墓的警卫走了上来,问伊凡需不需要帮助。伊凡根本没听懂他在问什么,但他还是盯着警卫的脸看,似乎想在他消瘦的脖子和锃亮的黑帽子之间找到这问题的答案。良久,大概是酒精的效应,一股酸水从伊凡的胃里涌了上来。他仅有的理智赶忙驱使着他捂住嘴巴,随后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家走去。

刚推开家门,伊凡就冲进厕所,在马桶里将自己所有的晚饭吐了出来。剧烈的呕吐使他涕泗横流,连着呕吐物一起滴进马桶。他不敢再看,连忙将这桶黄绿色的液体冲进下水道,然后继续跌跌撞撞地走向他的房间。上世纪的赫鲁晓夫楼已老化的不成样子,吱呀作响的地板伴和妻子对他晚归的抱怨在伊凡耳中形成了奇妙的交响曲。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怒气冲冲的妻子,狭窄逼仄的房间,惨白的瓷砖,和随处丢弃的杂物。他叹了一大口气,而作为回应,妻子开始对他大声喊叫,喊叫的内容似乎在伊凡剧痛的大脑里溶解消失了。然而这噪音确实使他头痛难忍,于是,在身体内残余的酒精的作用下,他转身朝大门走去。

“你——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妻子尖声叫道。

“我要去复活列宁。”伊凡说道。

“你要去干什么?!你疯了,我就知道你疯了,从十年前就是……”妻子继续吼道。然而余下的伊凡已经听不到了。他关上了大门,把赫鲁晓夫楼的破旧以及生活的噪音抛在身后。

莫斯科的冬天寒冷而严厉。冷风从伊凡老旧的风衣领口中钻进来,使他直打哆嗦,眼泪也从眼睛中冒出来。灌入他耳中的只有凌厉的风声,以及脚下靴子踩在雪中的声音。从家到红场并不很远,而酒精使这距离更显接近。于是,就这样流着眼泪,伊凡又走回了红场。但就在此时酒精又发挥了它奇妙的作用。伊凡似是遭了晴天霹雳,忽然地站定,在空荡的红场上左顾右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为什么走到了红场。慌乱中,他迷茫地回头看向身后自己留下的脚印,然而脚印在他醉醺醺的步伐下杂乱无章,并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答案。他又抬头向前看去,克林姆林宫顶端的星星仍在闪光。伊凡眯眼盯着星星,努力回忆他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想了很久,除了胃里的翻腾和剧烈的头痛,伊凡只想起一句话:

“我要去复活列宁。”

那么好吧,伊凡对自己说。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列宁墓门口,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年轻的警卫。对方对他敬了个礼,并提醒他这里现在并不开放。伊凡没有理睬,翻过了护栏。在余光中,他看到警卫从亭子里冲了出来,喊叫着让他停下。警卫和妻子的喊声在伊凡的脑子中重叠,他趔趄了一下,迅速加快了脚步。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他想。

走到列宁墓的大门前,伊凡用力推了一下,没有反应。于是他又用力推了几次,几乎撞了上去,然而大门一点也没有打开的意思。就在他想去拿石头把门砸开时,警卫将他扑在了雪地上。伊凡一个不小心,雪就钻进了他的口鼻中,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你想干什么,你小子?”警卫愤怒地吼道。

“我要去复活列宁。”伊凡回答。

警卫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回答,然后又恶狠狠地说到:“你疯了吗?嗯?复活列宁?你怎么不去炸毁克林姆林宫呢!”

伊凡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没想明白为什么对方认为自己要炸毁克林姆林宫,但话说回来,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复活列宁。但警卫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将他从地上抓起来,戴上手铐,就扭进了警卫室。

“你最好别耍花样。”他警告伊凡。

但伊凡已经听不见了。温暖的警卫室混杂着酒精和生物钟的效果使他昏昏欲睡,于是在那张不是很舒服的黑色折叠椅上,他很快便睡着了。

-2023.11.16,Rothesay NB,Tony Su

Photo Credit: Rightist Source, no refe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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